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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教育不能排斥外来人口子弟

 

本文选自:《思想库报告》

 

孩子能否安心上学是对执政者责任心的考验,贫穷人家的孩子是否有学可上,是对执政者的良心的考验。很多地方的执政者通过不了这样的考验。比如,自6月中旬起,北京市大兴、朝阳、海淀三区近30所打工子弟学校相继收到教育主管部门的关停通知,所涉学生近3万名。可以预料,其中相当部分孩子讲无学课上。


政府有关部门关闭这些学校,总会找出很多理由。比如,这一次,各区给出的理由就是,这些外来人口子弟学校没有办学许可证,没有房产证,校舍为违法建筑,存有安全隐患等。


听起来蛮有道理。问题是,这样的规定整个儿就是“第二十二条军规”。办学要有办学许可证,不错。问题是,如某学校校长所说,从2006年开始,区里就没给打工子弟学校发过办学许可证。这样,无证的学校将永远不可能有证,也就永远处于不合法状态。因此,他们也就难以对未来有长远预期,也就不可能增加投入,租赁质量较好的校舍。结果他们的校舍就可能是违法建筑。然后,政府就有很充分的理由关闭他们。但仔细回头这个因果链条就会发现,政府关闭他们的理由,其实是政府自己一手制造的。


当然,在关闭这些学校时,有官员承诺,将会妥善安排这些学生,让孩子有学可上。但完全可以预料,这些学生中的不少人将不大可能获得妥善安顿。比如,官方要求学生必须“五证”齐全才可以上公立学校,而这些打工子弟学校学生的不少家长是菜农、商贩、临时工,甚至靠拾荒为生,也就无法做到“五证”齐全。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孩子在北京将无学可上。


官员们也许会说,这些没有资格在北京上学的孩子,可以回家成为留守儿童。不少北京户籍居民也是这样期望的。但如此一来,这些孩子也就会成为留守儿童。笔者前不久到湖北某地农村,眼见青壮年外出打工、留守儿童与留守老人相依为命的惨状。没有父母照顾、监管的留守状态,对于儿童少年的身心成长极为不利。长远来说,也将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当然,城市官员可能会说,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这些父母完全应该回去——至此,图穷匕首见。或可大胆推测,这正是城市政府大规模关闭外来人口子弟学校的终极目的。城市当局关闭外来人口子弟学校,就是为了把城市政府认为对城市没有用处的低等级的外来人口驱赶出去,以减轻城市的人口压力。有很多专家曾给政府出过这样的主意,政府也确实陆续采取了诸多经济、社会手段,控制外来人口在常住本地的规模。


这是一种典型的集体的自私,而在过去十几年来,几乎所有城市的政府都做过类似的事情。其实,不光是从事低端行业的外来人口子弟上学存在难题,即便是白领、单身为外来人口,其子女上学,也存在很严重障碍。笔者为此也写过至少十几篇文章,从各个角度讨论过这样的做法是如何地不正当、不合理、不合人情。可以说,道理已经讲完了,以至于再次面对这样的新闻,已经没有再讲道理的必要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城市政府不欢迎外来人口及其子女,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毕竟,按照现有法律,地方政府确实只有责任服务于本地户籍人口。因此,解决外来人口子女教育问题的治本之策,乃是从根本上改革户籍制度。就此而言,重庆的改革可供各地效仿。今年,重庆大约会有三百万农民工获得重庆户籍,当然也就解决了其子女的教育问题。


同时,教育财政投入模式应当进行重大改革。目前基础教育投入主要依赖区县一级政府。外来人口如果大规模跨省区流动,一律进入公立学校,就会导致流入地地方政府的教育财政负担压力较大。因此,解决此一问题的根本办法是调整政府的教育投入结构,增加中央政府对基础教育投入的比例。中央政府的投入按照各地实有学生人数拨付,这样可以缓解地方政府对外来人口子女的教育财政负担,让地方政府没有借口不给外来人口子女提供公平的教育机会。


当然,这两项制度的变革,均牵涉广泛。但是,这样的改革已经到了必须进行的时候。一群孩子,仅仅因为他们的父母在城市里没有户籍,而他们的身份比较卑贱,就无法获得跟随他们的父母一起生活、一起接受教育的机会,让他们在没有父母陪伴与无学可上之间进行残酷的抉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这个国家的教育制度、财政制度的耻辱,也是这个国家的法律、人心的耻辱。一套制度或许可以找出各种现实的理由,不平等地对待孩子的父母,但不平等地对待孩子,任何人也找不出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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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家教与文化资本

 

本文选自《城市中国》第22期-“中国教育”

 

文/潘天舒(上海)

 

萨拜因曾说“良好的出身、良好的教育、良好的社交关系、悠闲的生活等因素都在某种程度上和财富连在一起”,社会的分层在某种意义上说与人受教育程度密切相关。文化资本成为一种势能,根植于家庭教育当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就是人们对于文化优势的自然地追逐。

 

儒家理想中的家庭教育可以说是实现“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人生终极目标的决定性因素。然而历史经验和社会实践告诉我们,如将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中国传统家庭教育的目的简单地理解成将后代培养成能做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所谓“外圣而内王”的经世之才,未免失之偏妥。其实在中国家庭教育过程中,穷九经三史诸子百家的内在动力并不只源于道德教化和塑造人格的需求,更重要的是以通过科举考试(中国传统社会中少有的平等竞争机制)的成功,来达到光宗耀祖即维系传统中国家族垂直一体化这一实实在在的考虑。

 

在近现代中国,家庭教育在实践中逐步成了一种对学校教育中所积累的文化资本的制度化的充实方式。在这里“文化资本”是指将来自良好家庭的文化优势通过教育传导给后代,从而维持不同阶级差异的过程。“文化资本”的这一社会学概念,将统治阶层拥有的经济力量和与之紧密相连的文化资质加以区分,从而使我们对传统和现代中国语境中家庭教育作为生产、控制和传承文化资本的必要手段,有更为明晰的认识和理解。在社会学家眼中,阶级差异不仅在经济的生产和交换过程中,而且还在物质和文化消费领域得到充分的体现。在日常生活中,文化资本似乎带有某些“遗传”特征,如人们的对于琴棋书画的精通程度和古典音乐的品味,通常被视为家庭教育质量的一个衡量标准。

 

那种在特定的家庭环境中耳濡目染,积累文化资本所形成的“惯习”(Habitus),在不经意间成为自身生活实践的有机部分,甚至于变成一种身体语言。除了穿着打扮和举手投足之外,我们在各种场合说话时的遣词造句也在显示自身的社会地位,可以说是一种微妙的运用文化资本的方式。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英国,这种文化资本表现为一种“贵族气”的口音,腔调和优雅的谈吐,能够显示说话人的教养和教育程度(即文化资本的拥有量)。同样,在九十年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居住在上海棚户区苏北移民的后代,都以学会说一口带有宁波口音的沪语,来显示自己拥有与上海人(浙北和苏南后代)同样文化资本和社会地位。

 

我们在中文语境中常常使用的“没有文化”或者“没有家教”的说法,用社会家的话来说,无非就是由于阶级出身而导致的“文化资本”匮乏。作为古代中国家教经典而传颂的“孟母三迁”,其实完全可以被视作父母竭尽全力为后代获取文化资本而创造最佳就学环境的社会学来解读。据本人观察,在北美,来自大中华地区的华裔移民之中,就有不少类似“孟母三迁”的逸事。为了使在美国出生的下一代免受其苦,这些华裔们自己含辛茹苦,生活简朴,而在添置房产时特别注意选择上好学区。所谓好学区其实就是房价居高不下的中上收入阶层的居住区(上海人所说的“上只角”)。

 

在当今中国类似这样的例子也屡见不鲜。家长们为了家庭教育之所以付出昂贵的经济代价,不仅是由于他们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学价值观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这是在为后代争夺文化资本的一种奋斗手段。然而经济资本的多寡往往限制了其积累文化资本的能力。因而将家庭教育作为积累文化资本的“风险投资”,与延续父辈理想、洗刷劣根性、家庭暴力、代沟之间,必然会存在一种矛盾的关系。而强制性的文化基因输入,必然使家庭教育的模式更趋单调呆板(如由钢琴课、英语课、电脑课等组成的“家教”产业化菜单),与兴趣引导和因材施教等为古今中外有识士共同推崇的家教理念南辕北辙。

 

当我们以一种马克思式的目光来审视家庭教育与所谓“文化资本”的积累对于个人和社会发展的决定意见。我们不难发现, 在当代中国,文化也被分成不同等级,与社会分层相互适应。那些担当精英文化代言人的文化大师们(恕不点名),通过媒体引经数典,对“文化遗产”发表高谈阔论。在表面上看,是在显示自身家教和学养的丰富, 而实质上不过是在将自己的文化资本不断转化为经济资本。另一方面,为弥补缺少“家教”、文凭或学术职称的不足,国内一些企业老总购买网上文凭、通过捐资担任知名大学的名誉博士,又何尝不是一种将经济资本转化成为文化资本的捷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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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后的私塾先生——朱执中和他的学生们

 

选自《城市中国》第22期——“中国教育”

文/秦军校(深圳)

图/秦军校(深圳)+杜殿文(北京)

 

说起私塾,人们马上会联想到懵懂的小孩、老气的先生,还有“啪啪”打手板的声音。2004年,当湖南最后一个私塾——岳阳市平江县五峰私塾84岁的老先生宣布“封馆弃教”以后,中国最后一批私塾永远地消失了。

 

2004年12月6日,我驱车1000多公里从深圳到湖南平江县五角村和高坪村,去看望并拍摄了80岁的朱执中老先生和83岁的彭熊滨老先生(现已去世)。这两位老先生是我国目前仅存的教私塾的前辈,彭老先生因耳聋且年事已高已彻底闭塾(不再教私塾),而朱执中老先生也将在2004年年底闭塾。此组照片拍摄的是朱老先生和他最后的弟子。

 

平江私塾复起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最鼎盛时一个自然村平均有一二所,多的有五六所。近些年,随着“教老书的”先生相继辞世,平江私塾的数量开始下降。

 

在平江,私塾教育被称为“教老书”。在过去的年代是个很平常的事情,四乡几乎都有教老书的,越是偏僻的山区,教老书的就越多。私塾的课本大致有《三字经》、《论语》、《孟子》甚至《左传》,以四书五经居多。很有意思的是,在朱执中老先生的课本中有他自己编的东西,如天文、望雨、岁时、朝廷、文臣、武职、祖孙父子、兄弟、夫妇、叔侄、师生、朋友宾主、婚姻、女子、老幼寿诞、身体、衣服、人事、珍宝等条目,分别解说,有的条目配有问答题。

朱执中老先生办的私塾,其实是同村里一幢低矮的旧农舍——三间用土砖砌成的老房子,前两间住着先生和家人,后一间就是先生教书、学生读书的课堂。从外面看,私塾先生的家与普通农舍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显简陋,这也说明私塾先生并非是农村中的富裕一族。据村民介绍,朱执中先生的私塾收费不高:每月30元,加一斤米;后来一斤米不收了。“有些家庭富有的,往往多给一些。也有一些读了书缴不起学费的,那也就算了。乡里乡亲的,给不给钱都无所谓。”

 

上私塾的学生年龄有二、三十岁的,也有十三、四岁的不等。主要是那些失去了进一步深造机会,进入社会,年龄又较小的学生。其中大部分是初中毕业生,也有个别小学生或高中生。小学生主要是假期来作短期学习的。大家念起书来摇头晃脑,七嘴八舌,朗朗书声交织一片。

进入二十一世纪,假如有人告诉你,在中国的某一个地方,还能找到旧式的私塾,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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