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城市中国》第37期——“水危机”

 

【驻颜和平饭店】

 

当前,疾速的城市化演进已构筑出全球城市间的镜像之效。正值此际,上海又逢国际重大事件的2010世界博览会,在各国各城的眼光的环聚下,梳理、构建出城市主体文脉,是申城避免让自己成为一杯面目暧昧的“鸡尾酒”的法门。这甚至是一次事关“城格”、“国格”的考验。另一方面,又及消费品同质化与经济危机之语境,情感作为策略突围,将更有效地撬动消费者越捂越紧的钱包。和平饭店来归来,生而逢时。

 

但和平饭店点的复归之路也曾遭遇窘境。直到因面临年代久远所导致的饭店建筑资料不全问题为AAI/Allied Architects International妥善解决:在尊重国家级的文物保护建筑的前提下,面对作为上世纪20年代囊括购物中心、银行、办公室、公馆等在内的复杂综合体,AAI重新测绘、估定了关涉到其五星级酒店机能修复问题的精巧建筑结构,以使其修毕后仍具持续的使用价值。目前,和平饭店修复工程已近倒计时阶段,负责设计咨询的HBA/Hirsch Bedner Associates酒店设计顾问公司,将提前带领我们“温故知新”:曾驻底楼的豪华拱廊商场,将恢复为古典十字形楼面设计,可通过和平饭店四面的旋转门进入。

 

接着,抬头向上望去,那片久未见天日的绚烂八边形玻璃天窗和整个夹层,将面纱轻撩,艳光四射——阳光将照亮、辉映着饰有石子马赛克图案的地板,通透那些装饰艺术风格的瓷砖。再搭乘电梯,逡巡比对记忆中的和平旧影,如今的256间豪华客房、套房,精心设置的五个餐厅、酒吧,包括底楼蜚声的爵士酒吧、咖啡厅和大堂吧,位于夹层的寿司吧、美酒雪茄吧,以及八楼的经典中餐厅和著名的和平扒房,观者又将啧啧间作何感想?

 

在建筑架构焕然之外,“淡黄泛蓝灰”的色彩方案是一则柔和的青春制剂,注入到了褪色的和平饭店的上楣柱、天花板;磨光、抛光、镀镍的轻巧手法,将推除留在铜制扶手和轻盈栏杆上的旧痕,更增其优雅的韵味;镶拼着灰色纹理大理石、瑰丽法国圣劳芝深黑大理石,并辅之以核桃木纹饰的装潢,考验着重兴1930年代装饰艺术盛行时的繁盛东方巴黎的难度……

 

在新和平饭店躯体的暗部,新的设施预知了客人入住时的感受:早年无从更好实现地通风、抽水、暖气设备在内的一整套机械和电力系统将抬升至目前的五星酒店之需,重新改造但深掩不露。

 

2010年的和平饭店将在费尔蒙(Fairmont) 酒店集团的管理下重扬豪华酒店之帆。届时,来自各国的游者,将在这座上海新地标之下观驻片刻,用以串联起上个世纪的记忆来重登这艘新世纪航船。

 

【“ 人民”与“资本”的双重空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黄金宝地”上的和平饭店们与上海向外扩张或是内部建设着的工地,其天壤之别在于,它们早已天然地免疫于地块切割、空间均质化和虚无化的命运。大剂量的异国情调的散射,独属建筑文化的精神范式最终造就、抬升了这块土地的资本价值。它给该地域咫尺之外,或一江之隔的后国际化摩天大厦,提前著述了“国际化”前史。和平饭店、汇丰银行在20世纪初是舶来之物,随时光演进至21世纪,已经成为上海老城厢之外的另一部分“传统”。

 

不过同样潜存的是,近现代的殖民语境其实并没有真正消散:与外滩大规模重整相对应的是,上海老城区的遗产保护仍然面临着僭越的权力所导致的拆迁问题;北京也曾厚此薄彼于建国初拆除城墙,于新世纪拆毁老城区,复又引入CCTV庞然怪兽,种植下国家大“巨蛋”。

 

另外,在和平饭店修缮后的空间利用问题上,公共文化资源和特权阶层话语仍然流露无法弥合的裂痕。历史建筑遗产若是被叵测地用于盗取“人民之爱”或是更大程度地用于利益博弈,而无法融入城市公民的生活世界,不予构成城市历史的对话,那么活在尖锥上的准备颐养下一个天年的历史遗产们,其庞大显豁的外在标志与“深闺人未识”的内在空间文化结构,是将鼓励助长人民对它的神秘感渴盼,还是最终被淡忘?现代语境下的斯沃琪艺术中心,堂皇地入住和平饭店南楼,巧妙地用艺术手法涂掩金融资本的内部操营,但却明明涌动着上世纪的文化殖民语系。若果如此,公民社会与被“严密”包裹的历史建筑之间,是否会出现共在历史,却彼此生疏隔膜的心理空间?

 

浦江涛水常东去,但城市与人民的心声不会。和平饭店的爱与和平,若写在心坎上,会比写在任何地方都更历久弥新。